炮火把恰索夫亚尔的夜空染成橘红色时,蹲在战壕里的谢尔盖摸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这个顿巴斯矿工出身的动员兵咧着嘴笑骂:"狗娘养的无人机又来了,咱们倒像地洞里的耗子。"三十公里外,乌军第93机械化旅的炮兵观测员安德烈正盯着热成像仪,屏幕里移动的光点让他想起老家基辅郊外夏夜的萤火虫——如果忽略那些随之腾起的火光的话。
这座夹在运河与铁路之间的工业城镇,此刻正上演着现代战争最原始的绞肉机戏码。俄军第98空降师的突击队刚拿下舍甫琴科小区的废车处理厂,转头就被乌军第5突击团的预备队用美制标枪导弹轰回了出发阵地。社交媒体上疯传的"全面占领"纯属扯淡,前线的士兵们心知肚明:控制制高点的俄军炮兵确实能把乌军补给线看得清清楚楚,但北约培训的无人机操作员也不是吃素的,那些带着加拿大热成像仪的小玩意儿总能在卡车队经过灌溉渠时准时出现。
运输连的瓦西里最近总做同一个噩梦。他驾驶的乌拉尔卡车每次拐过尼古拉耶夫卡西侧的桦树林,GPS定位就会突然漂移——这可不是什么灵异事件,俄军的电子战部队在玩猫捉老鼠。上周有辆载着反坦克导弹的卡车陷进泥泞的田间小路,车组人员不得不顶着迫击炮火抢修,后来他们在驾驶座下面摸到个黏糊糊的定位器,气得直骂街:"这帮孙子比村口偷电线的二流子还精!"
康斯坦丁诺夫卡的后勤仓库里,戴着红十字袖标的军医玛丽亚正在清点所剩无几的止血凝胶。窗外传来运输直升机降落的轰鸣,她突然想起两个月前在战地医院见过的年轻伞兵。那个被弹片削掉三根手指的男孩当时笑着说要回家开修车行,昨天却有人看见他的部队番号出现在阵亡名单上。现在她每天要处理二十多例无人机破片伤,手术刀下的躯体越来越年轻,有些甚至还没长齐胡须。
俄军摩步连的瓦列里上尉蹲在废弃的陶瓷厂里画作战草图,用红铅笔圈住尼古拉耶夫卡外的那片向日葵田。去年秋天这些金黄花海还是网红打卡地,现在地底下埋着至少三个雷场。他的侦察兵说乌军最近用上了带金属探测仪的机器狗,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克里米亚海滩见过的扫雷舰——技术进步了,流的血却没什么两样。
前线的士兵们都知道,真正决定胜负的不是那些刷爆社交媒体的坦克对决。当俄军侦察兵摸清了所有田间小路的通行时段,当乌军的无人机操作员能背下每个炮兵阵地的伪装网颜色,这场消耗战就变成了看谁先眨眼的游戏。谢尔盖的排里新来了个十八岁的补充兵,那孩子总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老兵们就指着远处被炸成锯齿状的焦化厂烟囱说:"等他们把恰索夫亚尔的地图标成统一颜色的时候——管它是红的还是蓝的。"
夜视仪里的世界没有色彩,只有深浅不一的绿。安德烈看着监视器里移动的运输车队,突然想起排长说过这座城镇名字的由来——"恰索夫亚尔"在突厥语里是"彩色悬崖"的意思。现在悬崖上的彩色壁画早被炸成了马蜂窝,倒是运河里漂着的油污在阳光下会泛出诡异的虹光,像打翻的调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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